【本期人物】徐然博士在专利许可、诉讼、收购、布局、价值评估等领域有着多年丰富的实操经验,目前担任小米集团战略合作部总经理,全面负责小米的全球专利许可和专利收购业务。在小米期间曾主导了多笔专利许可交易,累计交易金额达数十亿美金。
2006年留学英国,于英国布里斯托尔大学获得电子电气工程硕士和博士学位。博士毕业后,供职于英国剑桥无线电公司负责芯片设计。徐然博士于2013年底回国创业,加入了知识产权运营公司智谷发明,后被小米全资收购,成为小米知识产权战略部的核心团队。同时,徐然博士有着深厚的研发功底,是上百件授权专利的发明人。
每天的行程都排得密密麻麻,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是见缝插针式的,小米集团战略合作部总经理徐然的工作日常基本都是这么“连轴转”的。
但徐然并不觉得负荷满满,反而满怀激情乐在其中。
从2016年徐然履新到现在,小米集团专利许可协议累积金额已逾数十亿美元,充分彰显了小米对知识产权的价值认可和尊重。而徐然带领的团队经历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针锋相对,又有多少次千锤百炼,成为这一数字背后浓墨重彩的注解。
想起小米集团执行董事、创始人、董事长及首席执行官雷军在前不久的第四次年度演讲《成长》所言,成长,步履不停地成长!这就是我们给时代的最好答案。只有认知的突破,才能带来真正的成长。而徐然人生的选择、精进和蜕变无疑也验证了“认知突破、步履不停”的成长脉络。
硕博连读 “通关”无线技术
将时光倒回到21世纪初,徐然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走上IP之路,因为一切的路数都在向技术领域深造演绎,但命运的伏笔或许就藏在一步步展开的规划之中。
在北京邮电大学信息工程本科毕业后,一心出国深造的徐然选择了英国布里斯托尔大学攻读硕士学位。这所学校在工科综合性排名靠前,对学术要求十分严格。徐然在攻读硕士期间,勤奋进取、严谨求实,争取到了在产业界巨头东芝欧洲电气实验室合作项目中参与毕业设计的机会,并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在硕士毕业后被导师推荐攻读博士,并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当时正处于2008年金融危机之际,能获得全额奖学金更是从侧面证明了徐然的科研实力,但攻读博士学位绝非易事,“上紧发条”的徐然面临全新的考验。
徐然对此还记忆犹新:当时带徐然的导师新加入学校,对徐然研发方向无线通信物理层领域提供不了太多指导,徐然大多只能自己摸索,通过阅读大量的文献来甄别空白区和有价值的方向。所幸在实验室里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产业界导师,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建议,最终徐然在经历半年多的苦读,才确立了开题的方向。但饶是如此,半年时间过去了,失眠、焦虑等困扰也成为这一跋涉路上的插曲。
但也正是这段“煎熬”,让徐然找到了新的有价值的研究点,在Wi-Fi技术体系构建更深认知的路上得以不懈钻研三年,在2011年成功拿到了电子电气工程博士学位。
恰逢iPhone的发布,无线通信迎来蓬勃发展,徐然得以进入英国剑桥无线电公司从事Wi-Fi芯片的设计开发。尽管徐然之前的研究大多偏于理论,没有太多的实践经验,但幸运的是,身边的同事很多都是50岁开外,有丰富的经验,也有相当的耐心,让徐然在工作中让理论与实践结合更上层楼,为其后来职业生涯中的发明之路开了一个好头。
在职业生涯的初期,徐然就上了生动的一课。他认识到芯片开发是一项艰难的过程,一两百人的团队花费一年多时间开发出了芯片,但后续各式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解决新Bug、迭代新功能等等不一而足。“对芯片的开发难度有了较深刻的体会,一定要有敬畏心。”徐然总结他的收获时说。
拥有博士学位、有Wi-Fi芯片开发经验这样扎实的基础,在2013年徐然回国寻找机会时就面临一个两难的抉择:一个是名头响亮的三星研发中心的工作,另一个是从事IP专利运营的初创企业。
相信大多数人的选择会是前者,但“既然回国了,还不如做些创新性的工作Follow your heart,不再走寻常路。”创始人的深厚背景和激情让徐然内心澎湃:这一创业公司有独特的商业模式和价值,而且我将担当创新研究员重任,需要深厚的技术背景,我可以发挥所长,与其去一个四平八稳的大公司,还不如选择让人兴奋且充满挑战的创业公司,徐然毅然选择进入智谷发明任创新研究员,开启了职业生涯的重大转变,走上了与IP结缘之路。
吸取养分 搭上小米专利车道
在2013年加入智谷发明之后,虽然徐然的技术底子相对丰实,但在专利方面不得不说还是新手。
徐然还清楚记得,一开始撰写了洋洋洒洒的全英文的专利申请技术交底书,没想到内部评审被打回,公司内部从代理所出来的资深专利检索团队认为,这一发明有新颖性,但没有创造性,因为检索到了影响创造性的对比文件。
这“当头一棒”也让徐然开始重新“清零”,不断地学习,从团队资深的专利代理人员对专利把控和拿捏的精准性吸取养分,团队也保持开放与共享,让徐然在这一“回炉”过程中刷新了对新创性的认知。而且,公司建立了两个团队互相博弈,一个团队对另一个团队有一票否决权,不论是互相争论还是重新改进,徐然得以在多项实战中,积累了大量的无线通信相关专利的分析与评估工作以及商务谈判经验,沟通越来越收敛,认知越来越深刻。
在专利领域恶补的同时,徐然也同步在智谷发明另一核心业务即专利申请和运营层面精进。由于徐然深厚的技术积淀,并着力于市场上兴起的无线通信、物联网、可穿戴设备、智能终端、人机交互、无线充电等多个技术领域创新发明,得以不断积累以自己作为发明人产出的专利数量。
徐然和团队在两条路上齐发力,也让智谷发明在专利运营层面的表现出众,被小米集团慧眼纳入麾下。在2016年初被小米集团全资收购之际,徐然已累计申请了100多项发明专利。
或许徐然进入小米集团早有伏笔,小米是智谷早期的投资人,创始人团队也与小米关系颇深。在并入小米知产战略部之后,最开始徐然仍在小米主攻技术,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权利人与小米进行许可谈判,这需要对其提出的许可报价进行技术评估,徐然以耀眼的资历走上了“第一线”。
通过一年多的实战,到2017年考虑到一方面许可项目的体量比较大,另一方面需要进一步扩展进行许可对接,要真正谈判并达成众多的许可协议。在这一历史节点徐然当仁不让接过了这一重任,一步步成长为专利许可负责人。
不得不说,多年的学术训练培养了严谨的逻辑思维,前沿科技的探索也开阔了视野,而这,也为徐然此后无数意气风发的瞬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新的人生挑战业已开启,但徐然秉信“生命以负熵为生”,面对危机和问题不听之任之,而是积极应对和改变,徐然也借此开启了开挂的职业生涯。
引领团队 锤炼专利许可“全武行”
接手专利许可和谈判的重任,徐然直面挑战,一方面不断强化学习提升认知,另一方面加强团队作战力全面应对。
徐然认为,做许可一个最核心、最重要的考量是要支撑业务的发展。2016年时是小米大举进军国际市场的阶段,而开拓海外市场,就需要关注专利的风险,涉及一些重头的许可协议需要签订,同时价格要趋于合理。
从价值评估角度来看,专利许可谈判主要关注两点。徐然提到,一是对应性是否能对应所涉及的技术和标准;二是稳定性是否充分,要从专利的历史沿革入手学习,了解其真正的发明点和价值点,否则稳定性不充分的话将有很大概率被无效掉,概率甚至超过50%。
而要真正操盘一项交易,徐然指出,在己方有长板和短板的同时,需要聚焦自己的短板,然后不断的去积累经验。因为许可对经验的要求非常高,权利方派出进行许可谈判的同行一般年纪较长,都是有二三十年经验的老兵,与他们谈判必须要有旗鼓相当的专业和实战能力进行匹配。
“猛将发于卒伍”。凭借在专利许可、收购、价值评估等领域多年丰富的实操经验,徐然带领团队征战四方,也与小米的大踏步发展相辅相成。徐然记得,前些年小米签署了几个关键的许可协议,涉及无线通信领域、音视频编解码领域,与小米国际化的发展步伐紧紧耦合,也为业务的顺利推进不断“排雷”。
“排雷”背后,则是无数次的挑灯夜战、是数不尽的心血付出。
徐然直言,不论专利许可金额或大或小,团队都倾尽全力。因为小米的生意模式与苹果等不同,小米着力将硬件的盈利尽可能让利于消费者,雷军总曾表态小米硬件的综合净利润不超过5%,如果超出,就返还给用户,这是小米的商业理想。即希望全球的消费者都能用得起物美价廉、高质量的产品,这是一个伟大的商业理想,也是小米团队的情怀与价值认同所系,而实现这一理想的支柱之一就是许可谈判。
“一方面专利许可的压力非常大,而且任何许可协议签订了,会产生一个参考效应,对于未来会产生长期影响,因而要十分谨慎。另一方面,有一些许可协议涉及上亿美元,对于小米业务也事关重大,因而需要强大的专业性,确保交付的最终结果对小米是有利的。”徐然表示。
显然,这对团队人员的专业、能力等也提出了高要求。徐然指出,许可工作要求覆盖的面非常广,要懂技术和专利;要有较强的谈判能力和沟通能力;要了解公司业务的进展和生态位;要明了产业的格局和走向,同时要有一定的法律和财务知识,这是综合性非常强的一项工作。
不得不说在过去几年,徐然带领的团队经历了一个非常快速的成长,除了自身努力以外,外部传递的压力也促进团队快速的迭代进化。可以说,徐然团队的成长与小米的成长齐头并进,在全力支撑小米业务的大发展之路立下了汗马功劳。
谈及这些可圈可点的成绩,徐然谦逊地说,在过往这些年,首先保障了小米业务在全球范围内的顺畅发展,没有出现大的干扰;二是每一个协议可以说是当下对小米来说是最优解的,达到了效益最大化。
对于专利许可中不时冒出的专利诉讼,徐然认为,与法务部诉讼部门合作,可让一些许可项目收敛差距或达成和解。通过不断的努力,最近几年的诉讼或者来收许可费的案例渐渐的趋于稳定,随着小米出海布局的成熟,以及整体体量的上升,渐渐就进入稳定的平台期。但小米对其中的风险比较敏感,会全力监控和管理,避免对于业务造成负面的影响。
从中也可看出小米专利的大布局。据介绍,这一部门与法务部平级,法务部作为一大团队,负责专利申请、诉讼等事宜,而徐然领衔的知产战略部作为独立的部门,主要负责专利许可以及专利收购,通过与法务部以及其它部门的协同合作及密切配合,构建IP体系,打通知产链条。
经过几年的打磨,小米集团IP的体系趋于完善,徐然认为已构筑了较强的应对能力和抗风险能力。一个显著的例子是随着小米不断注重自身的专利积累,持续加大研发投入,2023年小米以高成长速度在全球5G标准必要专利首次进入第十名。此外,前不久,小米和华为在经历了一系列专利上的缠绕官司后,终于握手宣布达成全球专利交叉许可协议,该协议覆盖了包括5G在内的通信技术。
徐然这样表示:“我们很高兴与华为达成专利交叉许可协议,这充分体现了双方对彼此知识产权的认可和尊重。小米将一如既往地秉持小米知识产权价值观,尊重知识产权,寻求共赢、长期可持续的知识产权伙伴关系,以知识产权推进技术普惠,让科技惠及更广泛人群。”
对于小米在专利领域的成就经验,徐然分享建议时说,一定要有清晰的战略判断,布局长远,坚持投入,坚持长期主义。同时,要与业务强耦合,提升对应的专利能力。此外,要建立专利价值和风险防范意识,特别是出海的时候。
战略升级 勤炼内功迎接新使命
在专利许可领域步步为营之外,如今的小米集团也迎来了新的使命。
在前不久雷军的演讲中,宣布小米科技战略升级:深耕底层技术、长期持续投入、软硬深度融合、AI全面赋能。同时公布了小米的科技理念:选择人类文明有长期价值的技术领域,坚持长期持续投入。未来,小米将积极布局人工智能,全面推进大模型研发和落地,选择“轻量化,本地部署”作为小米大模型技术主力突破方向。
对于小米的战略部署,徐然已然胸有丘壑:团队将从几个方面进行方向性的提升,一是小米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公司,团队也有一个很强的国际化的属性,立足于支撑业务角度出发,也要提升国际化能力,对齐小米的国际化步伐。二是除了自身比较硬核的专业能力以外,许可需要多面手,要对此做相应的拓展,利用自己的长板不断的去补齐短板,锤炼足够的韧性,成为一个更综合、能力更强的个体。三是团队的整体协同战斗的能力,所有的谈判其实都是团队间的对垒,要提升团队内部的凝聚力,加强彼此之间的配合,以及跨部门的协作能力,对抗外部的不确定。四是利用更多的场合,传递实施方的困扰和建议,达成良性互动。小米也重视研发投入,重视创新,希望能通过专利许可协议,与业界共同发展。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小米积累了众多的专利,但徐然并不认为需要许可变现盈利会成为主线。徐然分析,因小米的主营业务如手机、智能终端需求使然,小米主要还是一个被许可方的身份,特别是集中在标准专利的领域。但随着小米研发实力的增强,专利资产的不断强化,在交叉许可谈判中价值交换的空间更大,话语权更多,将可降低许可成本,甚至有可能实现零交叉,带来更多的正向激励。
随着国内知产认知不断提升、知产强国战略不断推进,徐然认为,国内越来越多的关注于专利的质量和价值,这是积极的信号。行业也应跳出单点,对专利许可进行全局、深刻的认知,对专利价值进行合理评估,形成共识,即专利许可是为早期的创新者、技术贡献者以回报,如何让这个体系更加的健康,减少摩擦,降低交易成本,从而让产业链长期可持续的发展至关重要。
徐然以手机为例说,有些权利人就着眼于短期利益,薅被许可方的羊毛,有可能过了今天没有明天。但如果业界如权利人、监管机构、实施方等能抱持共识,建立长线思维,整个产业、整个生态系统就会更平衡良性的发展,对业界均有利。他也直言,实施方应该多出来讲一讲困难、挑战,小米也在积极发声,在国内外阐述我们的观点,讲述产业的困扰。这还有诸多可探讨的空间和议题,希望业界携手共同努力。
时光荏苒,居诸不息。如今国内在构建专利池方面也在逐步推进,徐然建议,从提升许可效率来看,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许可定价能够被市场广泛接受,二是真正提供了一站式解决方案,即关于这一技术的大部分专利都在池子里,两者差一不可,否则起不到相应的作用。
对于国内如何提升知产运营环境,徐然建议还是要回归到专利价值本身,这是重要前提。专利价值一定要合理,这要解决价值的认定问题。他也坦言,对于这一问题业界要形成一定的共识,要有公允的判断,这还有较长的一段路要走。
回顾十年职场之路,徐然可谓在负熵的路上一路急行。展望未来,徐然认为,无论是对小米还是自身,一个很现实的挑战就是应对外部的不确定性,这很难去做预判,需要建立强大的韧性系统,提升反脆弱性。未来能够真正在产业中胜出的公司,一定是对于不确定性应对能力更强的公司。小米的愿景是打造百年老店,而专利许可团队如何助力,如何创造价值,仍要持续夯实体系和能力建设。
前不久的雷军演进以“成长”为主题,而徐然也认为自己在持续“成长”,一是在经验的积累和韧性的提升方面,不断突破。二是管理力和领导力,要从管理者的视角看待如何为小米创造价值,因而要不断应对新的不确定性挑战,但应对挑战才能得到成长。三是保持一个积极乐观的心态,正如小米经典的一句话: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徐然的父亲喜欢诗歌创作,母亲擅长散文出版了多部著作,而徐然这一名字来自于父亲早年使用的一个笔名,寄望徐然自然自洽地生长。而自然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且大自然又如一位魔法师,尽情地发挥无限的想像力,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在小米集团迈向新的长征路上,徐然带领的专利许可团队将创新哪些新的奇迹,时间会给出铿锵有力的答案。